唐颐/仰望乞力马扎罗

宁德网（唐颐） 美国作家海明威曾钟情于这座赤道旁的雪山。1936年，他的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是对一个临死前的人的精彩描述。书中讲述一个作家哈里去非洲狩猎，因汽车抛锚，身体被荆棘划破，染上坏疽病。哈里和他的情人等待飞机救援就医，哈里在等待中回忆自己的经历，跟不同女人的经历、自己所从事的不同职业的经历，他热爱这个世界，都想写下来，但却没来得及写。死前，他悔恨至极。故事的结尾，哈里死于一个梦境：他乘着飞机，向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的山顶，一片洁白的雪山飞去。

小说中哈里对生与死极为矛盾的行为，对死亡的哀愁、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死亡意义的追寻，实际上是海明威对生与死，特别是死亡意义的苦苦探索。50年代，海明威以《老人与海》等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仅书中一句名言:“一个人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就打动了所有的读者，这位长着雪白络腮胡子的作家和捕鱼老人一样，成为著名的“硬汉”形象。1961年，62岁的硬汉作家以自杀方式诠释了对死亡意义的探索。但愿他临死之前像哈里一样，梦中飞往乞力马扎罗金碧辉煌的雪顶。

乞力马扎罗在当地斯瓦西里语中的含义是灿烂发光的山。

运气总是垂青我们这些虔诚远行的人。当2016年8月3日的夕阳把一缕金光洒在乞力马扎罗薄薄的雪顶时，那梦境般的闪亮，正印证了它的含义。那一刻，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双眼吃力地寻找耀金的雪顶而落泪，还是因为久久的向往而感动。

乞力马扎罗是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分界山，山体坐落于坦桑尼亚境内，赤道线与南纬3度之间，东西方向延伸近80公里，从肯尼亚向南可以眺望到完整版的北坡。乞力马扎罗同时是火山和雪山，主要由基博、马温西和希拉三个死火山构成，其中央火山锥呼鲁峰，海拔5895米，是非洲最高点，素有“非洲屋脊”之称。峰顶有一个直径2400米，深200米的火山口，口内圆壁皆是晶莹无暇的冰层，底部耸立着巨大的冰柱，山口冰雪覆盖，宛如巨大的玉盆。大凡登顶者伫立于此，便会被奇景惊若木鸡。

由于全球变暖，乞力马扎罗冰雪消融加快，冰川消失现象严重，据统计，在过去的80年中，冰川已经萎缩了80%以上，也就是说，今天我们登顶所看到的雪山，只是海明威当年看到的20%。有环境专家指出，乞力马扎罗雪顶可能将在10年至15年内彻底融化消失，我们这一代人都将遗憾地看到“赤道雪山”奇观与人类的告别仪式。

也许这也是一条重要原因，近些年，攀登乞力马扎罗成了一项极其诱惑人的运动，更何况它就是非洲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景观。登山全程，从热带雨林到温带森林、高山草甸、高山寒漠直至冰川，世界各地的典型地理环境，都可在沿途中一览无遗。

据当地朋友介绍，攀登非洲第一山不但要有强健的体魄，还不能心疼白花花的银子。登顶单程80公里，往返全程一般7天，需交纳管理费用按天计每天110美金(包含救援费)，还需聘请当地向导、挑夫和厨师，一般登山者1名，配备7名工作人员。2015年有13名中国登山爱好者，聘用了40名挑夫、各5名向导和厨师，来回6天，11人登顶，比起平均20%至40%的登顶成功率高多了，我们听罢，好生羡慕，但唯有羡慕而已。

我们此行下榻的帐篷酒店，距安博塞利国家公园才10分钟的车程。酒店建在茫茫草原之中，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孤零零的如一个原始部落。最大的景观即是抬头仰望乞力马扎罗，当然，只有等到云开雾散之时。酒店中央，一条六、七百米的长廊，由合欢树枝杆撑起的人字形陡檐，覆盖着厚厚的非洲特有的乌黑茅草，大堂、餐厅、酒吧、寝室，所有的屋顶无不是这种厚厚的茅草，那敦厚的形状，极容易让人想起黑龙江的雪乡，那厚厚积雪的屋檐，和这茅草屋何其相似，只是颜色差异罢了。

两个夜晚，我们都坐在茅草亭下喝啤酒，凉风习习，蛙鸣阵阵，似乎还可闻到猛兽大禽的气息，清新中挟带野性气味。仰望南方，寻觅乞力马扎罗的踪影，可惜夜色太暗了，“非洲之王”隐在天庭深处。但黑暗的夜空却有着璀璨的星星，大家突然发现，这里是久违的可以数星星的地方，似乎还可以温习小学时代的地理课程。墨黑微蓝的夜空里，星辰密布，一颗颗，一粒粒，像宝石，不，更像灯笼，闪烁游走，就如郭沬若先生《天上的街市》描述的一样。北斗七星也是那么清晰明亮，银河就像一条白色的带子，有千万颗星星在眨眼睛，如果是鹊桥，那今晚，中国和非洲的喜鹊都集结于此了。

次日黄昏，我与妻子仍坐在茅草亭下喝茶和看大山，陈君和锋君扛着“长枪短炮”寻找合欢树、仙人掌、茅草屋等为前景的大山镜头，彤君的举动最符合行为艺术，他独自一人泡在游泳池里游哉悠哉望大山。我们不约而同地以不同方式又一次仰望乞力马扎罗这座大山，望着夕阳撕开云朵的那一束束光芒，这样的光芒有着耶稣光的美名，照耀在山顶两道薄薄的白雪上。那雪顶薄得就如两片羽毛，时常被白云混淆，仰望久了，当你收回目光，稍作休息，重新寻找之时，又得费好一阵子才能锁定目标。

我的眼睛又一次为吃力寻找乞力马扎罗雪顶而溢出泪水，是担心那两片高洁的羽毛，腾空飞往蓝天，一去不复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