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颐/白桦林 还是白桦林

宁德网（唐颐） 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多的白桦林。

从伊尔库茨克火车站出发，沿着大西伯利亚铁路，经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叶卡捷琳堡、喀山、莫斯科，直至波罗的海湾的圣彼得堡，全程近6000公里，沿途所见竟是同一景致:白桦林，还是白桦林。

我凭临车窗，试图概括出几种构图不同的白桦林:广袤原野尽头密集的白桦林，湖水倒映着扎堆的白桦林，阵阵丛丛白桦林掩映着小木屋，茂密的白桦林簇拥着一条大河流向远方，草地上的车辙蜿蜒于白桦林深处……

我终于明白了，上帝把全世界的白桦树都集结于俄罗斯辽阔的土地上，难怪俄罗斯要将白桦定为“国树”。不给她名份不行啊!君不见其阵势，连绵起伏，浩浩荡荡，波澜壮阔，主宰旷野，与天相接。

最抓人眼球的是颜色，奶白色的树干，树干上零零落落黑色的“眼睛”，蓝天白云，酱紫色的原野，乌黑发亮的湖泊河流，最让人眩晕的是无边无际金黄色树叶，在阳光下闪烁，在轻风中颤动，仿佛每片叶子都是金子做的。

我是南方人，从小熟悉的是杉树与松树，最初对白桦树的印象，是读初中时俄语课老师的故事。他讲述苏联生长着一种白桦树，树皮洁白，可剥下作为纸张书写，卷起来作为信件传递。白桦树亭亭玉立，树干上长着“乌黑大眼睛”，她是美丽、纯洁的象征，二战时期，人们就以“小白桦”称誉保家卫国的苏联女士兵。那位当年才30岁出头的男教师，对苏联文化的崇拜溢于言表，上俄语课有一半时间讲苏联的故事，深深感染了他的学生。

大概20年前，梁晓声的小说《年轮》发表，一时间纸贵洛阳，书中6位主人公浪漫的理想和坎坷的命运，特别能引起当年“知青”群体的共鸣。而根椐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的播放，那一首“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在流浪”，不知唱得多少人对白桦林心驰神往，撩拨得我有点伤感，感叹自己当年插队没上北大荒，却留在南方与杉树、松树为伍。也是在那首歌红火的一个秋季，我有机会走了趟长白山，终于第一次走进了白桦林中。

确实，初识白桦林，她在我心目中不是树中的伟丈夫，而是温柔的好女子。她们的身材高挑挺拔，肌肤洁白细腻，金色的长发披肩，微风吹来，沙沙作响，那一双双“黑眼睛”天真无邪，明眸闪动，似乎在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白桦林象征着一种美好和温情，令你身临其境地深深感动。

俄罗斯有这样一个谜语：一种树有4种特性——照亮世界、修补碎物、医治病人和保持清洁，它是什么树？谜底是白桦。因为在早年，人们用点燃的白桦树的枝干来照亮夜晚；白桦树柔嫩的枝条可代替绳索将碎物连接在一起；白桦树汁是保健的饮料，树叶和树皮可入药，是细菌的克星；俄罗斯人爱好蒸汽浴，用桦树枝条扎成扫帚抽打身体，以达到洁肤健身作用。

这个谜语叙说的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但我们此行西伯利亚期间，仍然可以领略到白桦树这4种魅力。如今用白桦树照明自然不需要了，但作为燃料还是比比皆是。白桦林深处的一座座农庄，白桦树劈成的柴块，垒起一面面垛墙，本身就是一道道风景；用柴块架起篝火，点燃壁炉，给你带来复古的味道，穿越的惊喜。那天，我们投宿贝加尔湖畔城堡，主人用桦树汁酿成的酒招待远方来客，频频举杯，说是桦树酒强身健体，主宾开怀畅饮，其乐融融。当晚，主人请宾客洗蒸汽浴，我第一次领略了用桦树枝条抽打热气腾腾的身体，闻着枝叶特殊之清香，身心享受着从来没有过的酣畅淋漓。

搭乘贯穿西伯利亚的火车，停靠小站时，可听到俄罗斯大妈们提篮小卖的吆喝声，似乎是遭遇到久违的往事，就如当年乘老火车经山东境内，一定要在车窗前买一只德州扒鸡，和山东大娘讨价还价一番。现如今的中国动车，哪还能享受到此等乐事，想不到俄罗斯还保留着。提篮小卖的商品相当丰富，有熏鱼、烤鱼，有桦树林里采摘的醋粟、浆果，有狐狸皮毛围巾，让我眼睛一亮的是，还有用桦树皮制作的小巧玲珑梳妆盒。我怂恿妻子买了一个。后来，每当打开盒子，仍可闻到西伯利亚的清新空气。

回国后不到半年，竟在媒体上看到俄罗斯“小白桦”艺术团来华演出的海报，巡演10多个大中城市，厦门榜上有名，我们大喜过望。全称“俄罗斯国立模范小白桦舞蹈艺术团”是俄罗斯一张最美的名片。1948年，苏联人民演员娜杰日季娜以俄罗斯传统民间舞蹈和民间传说为基础，并与古典芭蕾技艺完美结合，创立了独一无二的舞蹈艺术风格的“小白桦”。从此，该团在国际舞台上独树一帜，享誉四海，足迹遍布五大洲100多个国家。1955年，“小白桦”首次访华演出，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观看演出，并亲切接见了所有演员。2006年，“小白桦”归属俄罗斯总统办公厅，成为俄罗斯国家元首国际文化交流特别使者，频繁出现在重要国际活动舞台上，展示俄罗斯魅力和风采。

那天演出的第一个节目就是《小白桦俄罗斯少女环舞编舞》，“小白桦”舞蹈艺术团60多年前就是因为这个舞蹈一举成名的。随着大幕徐徐拉开，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和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歌声渐起:“大地里有一株白桦树……”一群身穿绿色民族长裙的少女，手持白桦枝条，缓缓地从白桦林中“飘”出，那是“小白桦”特有的、神秘的、倾倒无数观众的“云步”。俄罗斯少女高挑性感的线条，轻盈流畅的舞步，美轮美奂的舞姿，演绎出的春天气息、春天浪漫、春天梦想，皆在白桦林中。

哦！白桦林，还是白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