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山下丨李同:朴实真醇处见匠心——浅谈王振秋的散文创作

王振秋是闽东大地上笔耕不辍的作家之一,当过工人、编辑和记者,从事过司法行政、民政、卫健、纪检监察、文学艺术管理等工作。其文多见于《福建日报》《海峡都市报》《福建法治报》《生活·创造》等报刊,篇幅短小却载量富实,细读可感其文所凝聚的人、事、景、情、理,以及隐然其间的匠心,这是作家王振秋对文学艺境的吁求与抵达。
他长期生活在闽东福安,沉浸、润泽了家乡的山水、民俗、人情,用心于情感质实醇厚的多维表达,品读其文,常感文辞间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情、友情和亲情。读《故乡桂林》,“故乡是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也是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故乡山水有灵,桂林出产佳茗。故乡桂林,虽没有广西桂林甲天下的山水,然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情”,对于古今文学言辞善巧勾连,入情入理,没有丝毫的违和;而这种以第三人称视角叙述家乡四季的“唯美”印象,文化荟聚的人文情景,民风人情的淳朴勤劳,显而易见地流淌着对乡土那份独特的赞美、自豪、热爱之情。品味《工友情》,能觉察到辞章所载对昔日工厂生活与情谊的回忆,“朝暮相处的师兄师姐,如今都已各奔东西……”,是遗憾,是挂怀;“玉大哥”耐心指导“我掌握劳动技能”,并“要求厂领导把我调到他宿舍,以便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是关心,是感动;“卿卿小师姐”因事故而意外去世,“大伙捶胸顿足,哭成一个个泪人”,是悲痛,是情义;“发锤哥”牵引写作,是感激,是自勉……文中的情感多维度相交织,正如其文所写:“回忆,虽然偶尔会撩拨起内心深处的隐痛,但更多的时候是温馨和感动。”而《桂林清泉洞》《难忘东峰》《畲乡风情录》等篇什是对山川的熟悉与喜爱,对人文的熟稔和钦慕,对民风人情的体感和接纳。王振秋曾说,“我的写作源于福安的山山水水,白云山、赛江,还有畲乡生活的点滴,现在想起仍然很感动,总觉得家乡这些风物人情就在我的生命中,也都是我创作走心的动力源”,这是大实话。的确,现今诸如陌生化叙述、反介入式描写、情感内敛静默、隐藏真实叙述者(作者)等手法,已成为部分作家创作上的追求,也可算是当代散文创作的新风尚,而王振秋仍然持守散文“融真情厚意于写人记事”的创作基点,并根据所处地域和接受的人文背景做出丰富的表达。
当生命情感在抒写中依据不同话题的吁求,自内而外、从不同维度作出或浓或淡的渗溢,一旦被某一母题融聚,便会集中性地倾泻。《如果有来生》一文,是回忆性散文,更是一篇追思文,“母亲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老年的她一门心思只想关爱子女;我们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呼呼啦啦便忽略了她”。劈空而来的首句,惊魂夺魄,读者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就被喷涌而至的情感给摄住;之后,文章一路抒写母亲的牵挂、无私、博爱、温和、慈祥、体贴,抒写对子女的思念、关心、怅痛、悲伤、祈愿,情感交织汇聚。“为什么深更半夜去赶山路,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叫为娘如何是好?”病愈后母亲的责备,弦外之音是关切与疼爱。作者对母亲思念至深至微,悲伤浸入细语;“我至亲至爱的母亲,如果有来生,我愿再做一次您儿子,让我牵着您的手,走过春夏秋冬,陪伴您度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数语收文,节制了倾泻而出的亲情, “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式的表达,彰显了文字符号的艺术感染力。这种叙述反映了他对散文有“我”之境长时间的观察与实践,并逐渐淬炼出醇厚的格调。
其实,用心咀嚼,会发现王振秋文章结构的匠心:以亲情为核心去构筑人情、乡情的空间。“他们夫妇常常帮我缝补浆洗工装,像自家小弟般地关照我”(《工友情》),“日子长了,亲情近了。与农民兄弟朝暮相处的日子里……”(《难忘东峰》),“那里的山山水水都留下我儿时的足迹,都贮存我儿时的笑声。更何况,那里还有我的父老乡亲”(《桂林清泉洞》),称呼语、心理活动、概述语、记忆片段,或隐或显的表达难以遗忘或舍弃的父母兄弟情。语言的表层蕴藏情意的深层,这是耐人寻味的。
如同许多散文作家一般,王振秋在写作艺术上孜孜以求,笔下的文章常撷取当时当地的景象来载运心灵的驿动。他曾认为:“好的散文,无论如何要有个具体的载体,要有个画面,不然文章的情理就比较容易空疏。”再以《故乡桂林》为例,文中所见是起伏的山岭、蜿蜒的山道、芬芳的野花、参天的大树、啁啾的百鸟构成的山岭风光图,济公岩、蛤蟆石、金龟伏壁石、清凉岩洞加上观音云游像、文昌阁等结成清泉洞景观图,古渡口舟楫往来、商贾云集,码头两岸荷花、桂木遥相映衬,悠长的窄巷,泥墙青瓦的古民居等汇成的人间烟火图,记忆的是文献记录的历代乡亲耕读传家、保家守土的爱家爱国图,再镶嵌以古往今来的诗词文句,格调雅正和融,大致接近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构图。再说,文章叙事散而不乱,实虚结合的景象,纵横跨越的时空,也能给人以具体生动的印象,令人感受着作者借助“人间四月天”“夏秋莲叶何田田”“三秋桂子,十里馥香”等诗情画意式的表达所渗出的温暖、清香和雅洁,体味着景象中所含的浓淡相宜的乡土情、人间情和文化情;即便那些笔法相似的篇什,也给人以“物物各自异”的体味,如以自然风景融聚民间传说来增添胜境(《桂林清泉洞》《畲乡风情录》),以建筑文化兼合民间故事来丰富“福建省历史文化名村”的内涵(《遇见坂中,遇见钱塘》),以历史文化底蕴交汇红色记忆、经济建设来突出古村的变化(《柳溪写意》)……概要而言,景象建构上的承继与突破,叙事上的闲散与从容,大体涵容着与读者分享内心审美体验、审美情感的意味,这是作家期盼能满足不同读者的阅读期待吧。
景象反映作者的心理图式,有效的叙述和描写又是构图中的重要方法;而密度,则是叙述和描写要讲究的,因为怎样实现其特征的具足,关系到景象建构的品位。如《廉岭》一文,有点题式概述,简笔交代“廉岭”的由来、史实,紧扣关键词“廉”;有勾连式叙述,跨越时间,如“千年的古道,宛如一幅写意的古画,笔墨淡雅,意境清幽,吸引着越来越多从现代文明中走来的你我,缓缓行走或竞相攀登”;有嵌入式叙述,如文中直引“老伯”介绍《福安县志》记载的话;有比较式叙述,如结尾部分引白云山、天马山的山势和人文景象相比较:以有限视角为主内嵌全知视角,这种叙述构筑的人文自然景象,使叙述者内心的感悟有了简括扎实的依托,渐趋文学审美意趣的需要。概要而言,“密度”是反映叙述者(作者)经由恰切叙述与描写建构的景象去满足读者在美感上需求的分量,分量越重密度便越大。
北宋范晞文在《对床夜语》中说:“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精要点出景象在抒情中的重要作用,王振秋的写作也是在努力探索散文中景象及其结构方式的意义和价值。
记得,曾经诵读许地山的《落花生》和黄河浪的《故乡的榕树》,常感其文言不甚深,意不甚浅,却令人爱不释卷;如今,读作家王振秋的散文,以为他是从另一维度上去铭刻乡土“大我”的醇厚,以质实的笔墨去叙述内心恒常不舍地对文学艺境的追求与渴望。
来源:闽东日报
文字:李同
编辑:刘宁芬
审核:何冰如 周邦在
责任编辑:刘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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