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 | 陈小虾:定格黄昏
多年后,在离家千里的一个傍晚,我突然又想起那个黄昏。
那是一个盛大的黄昏,晚霞铺满了一整片天,云在燃烧,在流淌。云之下是一重又一重的山,我们在山之巅的大亩田上,视野有着包容万重山的辽阔。就是在这样盛大的黄昏里,阿嬷带着我坐在田埂上看天边的晚霞,阿嬷静静地望着不远方的山,轻轻地说:“妞,又剩我们两个人了”。每每想起这样的黄昏,就有万重山的孤独扑面而来。
那时,我大概才五六岁,和阿嬷还有伯母一家住在小山村。每每周末,伯母就会带着哥哥姐姐去镇上找伯父,而小山村就只剩下阿嬷和我,还有一重又一重的山。也许,在这之前,会觉得阿嬷说这话,是因为怕黑,怕山村里无比漫长的夜。
直到前几天,我接到外婆打过来的电话,说外公最近身体不好,说着说着,七十几岁的外婆就哽咽了。外公和外婆的感情非常好,外公前几天脚被老鼠咬了,在我们家乡有风俗,说这不是很好的预兆,妈妈就去给外公算命,说外公今年运气不是很好,紧接着外公就生病了,外婆很是担心。
我又想起小时候到外婆家做客,每次要离开的前一天就开始难过,到离别的时候,我和外婆两人定是要抹眼泪的,送了一程又一程。更何况相守了一辈子的外公外婆,在面对即将可能但又是必将的离别时,那又是什么样的滋味呢,我想旁人是无法真正体会的。
放下外婆的电话,我一个人默默地爬到了楼顶。正值日落,我又想起了那盛大的黄昏,阿嬷说,“妞,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阿嬷说这话时,望着不远处的山。那一霎那,我突然明白了阿嬷说的是什么。阿嬷和阿公感情也很好,可阿公身体不好,在我出生的那一年,阿公就离开了我们。父母外出打工,我出生100多天就一直跟着阿嬷,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多少岁阿公就离开了多少年,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阿嬷是否会想念阿公?在这亩她和阿公耕耘一辈子的大亩田,他们曾无数次一起看过这样的日落吧。阿嬷说“只剩我们两个人”时,她看的方向现在想来正是埋葬阿公的那座山,那座山也同样和我们一起经历这盛大的黄昏。
阿嬷在十多年前清明的前夕离开了我们,我们都说她去了阿公在的地方。阿嬷,有阿公在的黄昏应该不孤单。只是阿嬷,你留下了我一个人,面对这盛大的黄昏。但是,我总相信,有些东西不会消逝,只是在这个世界以另一种形态呈现,正如,每当我看向埋葬你和阿公的那座山,我便会觉得,你们从未离开,只要想起你们,你们就一直都在,和我一起看这盛大的黄昏,当然,它不再代表孤单。
来源:陈小虾
编辑:陈姜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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