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 | 吴道锷：老屋（组诗）

老屋有着宏大的民间叙事

五代人的爱恨情仇影藏于此

老屋是高祖父的得意之作

我连爷爷都未曾谋面

他的爷爷来自传说

老屋作为证物不可或缺，不容质疑

高祖父没念过几年书

这属于我的猜测

丝毫不妨碍他的形象

他必是个深谙道理并付之行动的人

比如勤俭才能持家

我的爷辈属于有物产可以继承的人

老屋自不必说

粬埕，菜地，果园

不大不小，均毗邻村庄

满足村居生活的众多想象

高祖父的观念传统，近乎老旧

一生勤俭

一心让儿辈孙辈不至白手起家

这一点

相隔四代的我与他异曲同工

尚值言传的一面

善良、上进、坚毅

倾囊相授给了女儿

老屋藏匿我的童年

风谷车，粮仓，八仙桌

隐秘角落

躲藏的静默，被发现的尖叫

孩童游戏百般不厌

老屋装得下近百人家

调皮捣蛋常被相互袒护

竹枝，这种特殊的教具

大多呈现象征的意义

生气不归的孩子

可能就躲在邻家的角落

为让我心甘情愿上学

奶奶多日陪读

偏爱大多时候没有原则

却足以抚慰我的苦乐童年

温暖绵延至今

女子洗衣，男人磨刀

小溪清澈，深入水中的石板散着光泽

小桥，流水，人家

是往日村庄的日常

日子司空见惯，各家悲欢各有不同

老屋在炊烟里，在此起彼伏的人声中

目睹一个家族生生不息的烟火人间

直至自己慢慢老去

石板小路已爬满青苔

青黑的瓦，干瘦的柱

支撑着老屋的残垣断壁，风烛残年

门前的溪流还在清唱

已不见浣衣的女子

灶火熄灭，人声远遁

高祖父的新房

在一个个黑暗寂静的夜里苍老

谁能经得起岁月蹉跎

远走他乡亦或背井离乡

老屋，模糊成剪影，暗哑无光

时光不可倒流

却足以穿透记忆

细微的爱，铭心的痛，逆流成河

多少悲欢

似乎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又在预料之外

终将逝去的何止老屋

老屋至少还有残垣触手可及

逝去的亲人，已无迹可寻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唯有时光恒远

珍爱，方可和解人世间的聚散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