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叶子清：端午油扇 福安人的情感信物

当艾草香飘满闽东小巷，福安市城北街道官埔村的竹篾匠人们又开始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这项延续六百年的非遗技艺，正通过一柄柄油纸扇，将端午的祝福送往千家万户。

五月初一的官埔村，红绸礼担蜿蜒如龙。担中油扇按规制排列：汉家女儿收三年，畲家姑娘纳一载。40厘米的“当家扇”与20厘米的“闺秀扇”相映成趣，暗合“四时如意”“双喜临门”的吉兆。老匠人池建华师傅说：“从前新娘过门，婆家按人头收扇，取的是‘扇’与‘善’的谐音。”一担担的红布袋和红礼担装的是小孩子过节的新衣和大大小小的扇子，也装着外婆对小外孙的疼爱和母亲对女儿的祝福。

样式独特的官埔油纸扇堪称“中国一绝”，它的制作蕴藏匠心五重奏：首先，竹骨天成精选五年生篓竹，取节间匀称者，留足三寸“活节”作扇枢，匠人运刀如笔，先“开丝”，后“剥白”，将竹青劈作32根细丝，以红绸线穿成弯月状骨架。其二，纸魄绵长，采用闽北特制棉纸，裱糊时需“三晾三刷”，老艺人坚持用柿漆调米浆，这样成扇可历三夏不蛀。接着墨韵风流：扇面题写“五福临门”需用松烟墨，画兰草必蘸晨露研磨，省级传承人的“百蝶图”扇面，曾拍出万元高价。第四道工序则为油衣护体：桐油需经七日沉淀，刷油时讲究“冬厚夏薄”，上好油的扇面可承骤雨，农人常戏称“能当伞使”。最后，诗心点睛：“扇引清风”四字需用簪花小楷，文人定制款往往钤印落款，成为可把玩的微型艺术品。

在电风扇没有普及之前，油扇是消夏的必备用品，也是文人雅士生活中的一件艺术品，他们定做扇子馈赠亲友，往往亲自抓笔题诗作画。夏令来临，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把心爱的扇子，上面写着自己喜爱的“佳句”，看一眼就感到惬意，暑气也自然消退了一半。

官埔油扇，甚至成了福安的地理标志：拿着油扇到外地去，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福安人或者是从福安来。有意思的是这扇子还演绎出一种独特的民俗现象。过去福安民间迎亲娶媳，油扇是不可少的礼品，女方的所有亲属人人有份；而且大、中、小各种规格都要齐全，隐喻一家老小数代同堂。

这种风俗延续至今，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普遍，那样传统，那样“礼数周全”，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一股浓郁的亲情和对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人生的祈盼；虽然用扇子的人越来越少，但是福安人仍然没有忘记它们，官埔人仍然还在做他们“祖上流传”的油扇。而传统油扇仍是海外侨胞的“乡愁订单”首选——马来西亚华侨陈先生说：“收到油扇，就闻到了赛江边的龙舟鼓声。”

官埔油扇，从明清时期的“嫁妆必选”，到如今非遗工坊的镇馆之宝，始终承载着闽东人最质朴的情感表达。正如当地歌谣所唱：“一把油扇摇过夏，千年风俗传到今。”这柄竹纸合鸣的东方美学符号，仍在续写着属于新时代的文化密码。